文/洛卡
2010年冬末,我毅然坐上了北上的火车。那一年,我大四,周身还环绕着梦想的光芒,我无知却无所畏惧,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
我终是不顾父母反对,怀揣着三千元积蓄和暖心的梦想踏上了这一场未知的旅行。
也许,我能成为一名热心公益,接触形形色色生活在社会底层小人物的记者,又或者做一名不出家门半步,却能够用键盘敲出整个世界的职业写手。兴许,我还会拿起曾经放下的画笔,当一个富有创意的画家。
然而,用也许”兴许”拼凑出来的始终都只是跳跃在我脑海中的假想。而这一次,我要做的事情是和真正的未来相逢。
列车载着我不断向北,我的心绪也变得愈加沉重。抱紧怀中那还有点儿余温的餐盒,想到泪眼婆娑与我挥别的母亲,我的心纠成了一团。说实话,我真是一个狠心而又自私的女儿,假借着梦想的名义,在他们面前肆意妄为。
母亲原是万分不赞成我离家北上的,而父亲也未必心甘情愿地同意。从小到大,只要我一掉眼泪,父亲便铁定拿我没辙,只能由着我买了车票,大张旗鼓地整理行李。
临行前一晚,母亲与我长达一周的冷战,终于以她的投降而宣告结束。母亲塞进我行李箱里的各色药品、家乡的风味小菜、厚重的棉袄,让我以为她终于愿意放我高飞,她一句出去看看也好,有比较才会知道家的好处,待不下去了就早点儿回来”却让我的自尊瞬间破碎。
我赌着一口气和她犟嘴,抛下不混出个样子,坚决不回家”的狠话,然后憋着气再没同母亲说一句话。
有人说,失去便是得到。人生的意义,在于不断地抉择,在放弃间失去所该失去的,得到所该得到的。只是我从南至北,失去的安逸立竿见影,至于该得到的却迟迟未能如愿以偿地得到,迎接我的只有颠沛流离的无所依傍。
初到北京,我暂租了一个床位。大通铺人多口杂,房间里弥漫着怪异的气味。最令我难以忍受的,是夜晚室友磨牙的声音。
我原不是多么娇贵的人,却没有想到来北京的第二天,便开始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为了节省开支,我咬牙想要靠身体机能自我恢复而没去医院,却没想到这一恢复便是一周。
这一周中,我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城南跑到城北,辗转多趟车,面试了几家公司,结果却都不尽如人意。所谓的不尽如人意,结果无非就是两种,他们挑剔我,抑或我嫌弃他们,缺的就是两情相悦的一拍即合。
家里打电话来询问我的近况的时候,我早已经心急如焚,为着和母亲赌的那口气,却假装风轻云淡,说已经找到合适的工作,但是还想等等看会不会有更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未曾真正踏上社会的人,都将第一份工作视为神圣,有一种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的情结。毫无疑问,我偏执地拥有这样一种情结,固执地不愿意将就,以至于迟迟没能真正安定下来。
某一天,面试结束时已是华灯初上,望着灯火通明的街头、四通八达的道路,我的心在这寒冷的冬日里空荡荡地漏着风。
这城市那么大,我却无所依傍,不知该走向何方。这一刻,暖心的梦想早已经变得稀薄。
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我有那么一瞬间想脱口而出说:妈妈,这只是一座钢筋混凝土的冰冷城市,并没有所谓包容所有人梦想的阳光,我想回家。”但是,我还是咬牙忍住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就算是再难,我也要走到再没有路可走的那一刻。
妥协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半个月后,我带来的三千元钱已经花得所剩无几。我别无他法,为了支付昂贵的房租、为了吃饭、为了生存,我不得不接受一份与我梦想差之千里的工作。
每天早起赶公交,倒两班车,花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路上。吃盒饭和泡面,摒弃所有的娱乐活动,做这个城市最普通的上班族。()我磨平了来时的棱角,变得平和而世俗,渐渐领悟了母亲的话,人生不止有梦想,还有烟火,所有的梦想都需要烟火的支撑。
就这样吧,放弃吧!”这样的话语经常在我心底疯狂地叫嚣着,但我还是选择了努力屏蔽,想着咬咬牙再坚持一下,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这段最煎熬的日子里,给予我帮助最多的还是最初对我最决绝的母亲。她安慰我,向我传授她的人生体悟,教会了我怎样坚持。
我曾害怕,倘若我继续留在这座城市,有朝一日,会变成一个麻木的人,被生活压迫着,牵着鼻子走,翻不了身却也割舍不掉这些年的所有。离不开,放不掉,最终会变成连自己都陌生的模样。
所幸,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机缘巧合,我等到了一份梦寐以求的工作,每天被梦想叫醒的日子是幸福的。就算工作繁琐而又冗长,但是一步步地向梦想靠近,我满心欢喜。
很久不曾设想过的未来模样,在接近未来的现在,终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我走在来时的路上,曾徘徊过,曾犹豫不决过,却终于在坚持许久后,在转角遇见了我梦想中的幸福。
我希冀着,有一天,我会满载着荣耀荣归故里。不为最初的倔强和赌气,而是为了向那些爱我的人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更是为了对自己选择的人生勇敢地埋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