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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不顾一切地老去

时间: 2017-09-28阅读:

  张丽钧

  天光有些暗,我侧脸照了一下镜子,竟被镜中的影像吓了一跳。那个瞬间的我,像极了己的亲。一愣神儿的工夫,我越发惊惧了,为,镜中的影像,居然又有几分像我的了。我赶忙揿亮了灯,让镜中那个的眉眼从混沌中浮出来。

  ——这么快,我撵上了她们。

  亲有一件灰绿色的法兰绒袄子。盆领,掐腰,用今天的话说,是很萌”的款式。约是我读初二那年,亲朝我抖开那件袄子说:试试看。”我眼睛一亮——好俏气的衣裳!穿在身上,刚刚好。我问亲:哪来的?”亲说:我在文化上班时候穿的呀。”我笑,问亲:真的这么瘦?”

  后来,那件衣服传到了妹妹手上。她拎着那件衣服,不依不饶地追着我问:姐姐穿这件衣服?真的那么吗?”

  现在,那件衣服早没了尸首。要是它还在,该轮到妹妹的孩子追着妹妹问这句话了吧。

  说,禁不住三晃”:一晃,了;一晃,了;一晃,没了。

  我在晃。

  我们在晃。

  倒退10年,我怎能读得进去龙应台的《目送》!那种苍凉,若是来得太早,注定溅不起任何回音,好在,苍凉选了个恰当的时机。我在陆买了《目送》,又在台北诚品书店买了另一个版本的《目送》。太喜欢听龙应台这样表述感觉——走在街上,突然发现,满街的警察个个都是娃娃脸;逛服装店,突然发现,满架的衣服件件都是适合女生穿的样式我在书叹息着,觉得她说的,恰是我底又凉又痛的语言。

  记得一个美的女子曾说这样一段话,揽镜照,小翼翼地问候一道初起的皱纹:这里的吧?”皱纹不搭腔,亦不离开。几天后,再讨好般地问一遍:是来旅游的吗?”皱纹不搭腔,亦不离开。照镜的恼了,对着皱纹叫:为我有那么天真吗!我早知道既不是不是旅游是来定居的呀!”

  有个写诗的女友是个高中生妈妈了,夫妻间唯剩了亲情。一天早晨她打来电话跟我说:喂,小声告诉——我梦见己在街上捡了个!”还是她,一连看了8遍《廊桥遗梦》。罗伯特站在雨中,稀疏的白发,被冲得一绺一绺的,悲伤地贴在额前;他痴情地望着车窗里的弗朗西斯卡,用眼睛诉说着他对4天来所发生的一切的刻骨珍惜但是,一切都不可能再回来了我哭啊,哭啊。知道吗?我跟着罗伯特失恋了8次啊!”

  ——情的,被时光的锯子锯得痛。

  不会放掉任何一个

  生命,不顾一切地去。

  多年前,上晚习的时候一个女生跑到讲台桌前问我:师,什么叫‘岁月不饶’啊?”我说:岁月不放任何一个。”她越发蒙了:啊?难道是说,岁月要把们都给抓起来吗?”我笑出了声,惹得全班同学都抬头看。我慌忙捂住嘴,在纸上给她写了5个字:时光。”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到座位上去了。其,再下去几十年,她定会无师通知晓这个词组的确含义的。当她看到满街的娃娃脸,当她邂逅了第一道前来定居的皱纹,当她的不再有花开,她会长叹一声,说:岁月果真不饶啊!”

  深秋时节,握着林清玄的手,对他说:我是的资深拥趸呢!”想举个例子当佐证,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在云上》一书中的那段话:一想到我这篇文章的寿命必将长于我的寿命,哀伤的止不住滚了下来这分明是个欢悦的时刻,我却偏偏想起了这不欢悦的句子

  ——它们,在我的生命里根扎得深啊!

  萧瑟,悄然包抄了生命,被围困的,无可逃遁。

  离开腮红没法活了。知道许多安眠药的名字了。看到树著新花会半晌驻足了。讲欧阳修的《秋声赋》越来越有感觉了。

  不再用刻薄的语言贬损那些装嫩卖萌的。不经间窥见那脂粉下纵横交错的纹路,会慈悲地用视线转移法来关照对方的脆弱虚荣

  柳永有词道:是处红衰翠减,冉冉物华休。”这样句子,年少时根本入眼不入。于今却是一读一悸,一读一唏嘘。说起来,我多么为梅丽尔•斯特里普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这两个演员庆幸,如果他们是在己的青葱岁月中冒失闯进《廊桥遗梦》,轻浅的他们,怎能神奇地将我与角色打烂后重新捏合一对完美窒息的厚重形象?

  不饶岁月,在催的同时,慨然沉淀太多智,让学会思、学会悟、学会怜、学会舍。

  去探望一位百岁清楚记得,在校史纪念册上,他是那个掷铁饼的英俊少年。颓然枯坐、耳聋眼花的他,执保姆拿出他的画来给我看。画拿出来了,是一叠皱巴巴的仕女图。每个仕女都画得那么难看,像幼稚园小朋友的涂鸦。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兴致勃勃地欣赏

  唉,这个眼看要被三晃”晃得灰飞烟灭的生命啊,可还记得校操场上那个掷铁饼的小小少年如果那小小少年从照片中翩然走出,能够认出这须眉皆白的是当年的己么?

  ——从子宫到坟墓,生命是这中间的一小段路程。

  我们回不到昨天明天我们,又将比今天凋萎了一些那么我们带着三分庆幸七分无奈,宴飨此刻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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