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可慧

　　大鱼最近把他的老公老七拉黑了。

　　她说，她打算分居一段时间，让自己快被打伤的心，一个人慢慢治好。

　　她还是和十多年前我遇见她时一样，干脆又利落。

　　我不是和他离婚。我们是分居。我觉得彼此都需要慢慢衡量在对方心中的位置，然后像个成年人一样爱着对方。大鱼说话的样子真好看，说完一段话，就喝下半杯咖啡。心情就这样打开又合上，好像一下就好多了。

　　我问她，有必要这样吗？

　　她说，有。或许过一段时间，等时间沉淀，懂则合，不懂则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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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与婚姻，总是在头破血流地挣扎，好像谁都不服输，然后不停地奔跑。而最坏的婚姻是，终于你开始脆弱，他却始终没有长大。

　　你知不知道，和一个不懂你的人在一起，就是灾难。

　　上个月，大鱼的单位因为有人员调动，那块空缺的工作开始一股脑儿地压在了大鱼身上。大鱼没说什么，工作就是这样。你在一个地方活着，除了滚，就是忍。

　　大鱼说：她真的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能干。上午从一个办公室跑到另一个办公室送文件，下午又冒着烈日，跑好几个单位。一天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拧干的毛巾，只觉得累到不想说话。

　　大鱼每天都很晚下班，没有办法。大鱼说，自己很久没有碰到晚高峰了，因为根本没有机会碰到。华灯初上的夜晚，她常常一个人开着车，跑在回家的15公里的路上。

　　其实，也会特别羡慕那些一回到家，就有人给一个大大的拥抱的姑娘，最好是赖在他身上，然后一动不动地把白天所有的苦和累卸下。这从来不是什么偶像剧的情节，包括我，也见过许多女人，每个下班，先生总会等在单位门口，只消她打开车门，就可以万事无忧。

　　是的，与懒无关，只与幸福有关。

　　老七没有给她做过一顿饭，也从来不给她打包一份外卖。大鱼打开门的第一眼，总是看到老七一个人在电脑房里，一边吃着大碗的炒年糕，一边右手哒哒哒地按着键盘玩游戏。他不回头，也从不看大鱼一眼。

　　大鱼一直不喜欢老七玩游戏，但她忍着。或许男人都这样吧，她安慰自己。

　　你回来了，要不点个外卖吧。

　　大鱼没有说话，然后等着快递小哥来，草草地吃一顿并不好吃的晚餐，有时，也常常累到一边吃一边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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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岁进了国有企业，四四方方的工作方式，让大鱼有点厌倦，但也有了一种循规蹈矩的踏实感。她不想换工作，她不知道有什么工作比现在更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适合什么。不盲动，也不抱怨，于是忍耐，然后磨出了忍耐力。

　　对于老七，这个经朋友介绍后来走成的另一半，大鱼当年看中的，是父辈口中的老实。但老七身上，总是带着一种古老的大男子主义，也很少顾及大鱼的感受。

　　大鱼感冒的时候，发烧发到头昏眼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老七却开始数落大鱼，为什么平时不多穿点衣，为什么不知道天气忽冷忽热，为什么又感冒了。用数落这个词，或许真的是再恰当不过。心疼地说”和数落”是有区别的，他只给你一个背影，根本没有一个眼神，甚至药。然后大鱼，就任自己的脑子，一直凉下来。

　　大鱼想学插花，买了几个瓶子回家。老七看到了，说，家里已经那么小了，讲什么浪漫主义和文艺青年，过日子也太多事了。大鱼还是顾自己学插花，因为自己有钱，但每次一回到家，看到他看着花瓶的眼神，只觉得心情糟透了。

　　大鱼去旅游前整理，老七在旁说，整天去外面跑，有意思吗？老七为什么不去呢，是因为他不想去。大鱼说，印象中，只和老七一起出门了一次，就是蜜月。

　　但是，大鱼是有忍耐力的。我说过。对于婚姻，对于老七也是。她也会难过会伤心，但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慢慢在攒着失望，这个球，不停地撞击着，撞得越来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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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分居，看似只因为一件事。所有的结果，不过是日积月累后无情地爆炸。

　　上周的一个晚上，大鱼还是很晚回家，吃完外卖就累倒在床上。老七还是吃着他的年糕玩着电脑，一直到十点多，才走进房间。

　　大鱼说，老七啊，我最近真的特别累，特别辛苦，单位的工作太忙了。

　　老七翻了个身，没说话，顾自己达达地玩着手机。

　　每天跑进跑出，最近去站体重机，都瘦了好多斤。大鱼说。

　　老七还是没说话。再给我十分钟，我玩完这局游戏。

　　大鱼说，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整个人昏沉沉的。他总是这样，好像老实地顾着家庭，却始终又离得很远。

　　蓦地，他放下手机：真的那么忙吗？你是动作太慢还是工作太忙？

　　一句安慰都没有。

　　我打听过了，我有一个朋友，干的工作，可比你多多了，他也能准时下班，你怎么不行呢？老七说。

　　大鱼生气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跟我抱怨什么，你有本事跟你们经理抱怨啊。是我给你那么多工作吗？老七一边说，一边还咯咯地笑。他似乎在开玩笑，而大鱼只觉得整个人都在被难过倒灌。

　　和一个不懂你的人在一起，你忽然觉得自己像被不停地注射着失望，源源不断地渗透在你的身体，然后让你肌肉萎缩，让你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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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七，我们分居吧。大鱼是晚上12点做的决定，他推了推还在玩手机的老七。

　　你那么作干什么，分居，我做错什么了吗？老七转过身。

　　是啊，我们都做错了。这次，大鱼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不知道对不对。我每天那么晚回来，你何曾说过一句辛苦，也没有对不对。你从来不记得我的生日，对不对。

　　过日子，就是过日子啊，要那么多花言巧语干嘛。老七还是用一种惯用的老实”来欺骗。

　　在你眼中，是不是过日子，根本就不需要懂对方。你知不知道，人家熊猫有竹子了，还知道给自己的配偶一半，你呢？

　　老七没有说话。他开始沉默。大鱼整理了一整个晚上的行李，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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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大鱼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大鱼说，不知道。这些天，老七一直给大鱼打电话。大鱼说，彼此还是冷静一段时间，或许才明白，婚姻对彼此意味着什么，而另一半对彼此，又意味着什么。

　　懂你的人，无须多言，不懂你的人，心神俱惫。

　　大鱼说，这段日子，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或许是对于生活和婚姻走都向前一步，就会觉得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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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不懂你的人在一起，就是灾难。

　　是。

　　许多年来，我们太希望有一个懂自己的人，不是因为自己累，也不是因为自己苦，而是希望有人能懂你的累，懂你的苦，懂你的倔强，也懂你的坚持不已。

　　或许是因为我们还对生活抱有期待，于是不希望自己身边永远留着的，是无动于衷的一切。不希望那些人，在你快要精疲力尽的时候，还一盆盆地泼你的冷水，泼到你全身湿透，一直凉到心里。

　　在温暖和寒冷的日子里，其实，我们都希望有一种相依相偎的感情，那是和周遭不同地温度，从心流出的，爱着你的全部，也真的懂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