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识人,已经很难。然而更难的是,在知人之后管住自己的嘴,不对他人的生活妄加评论,横加干涉。
《诗经》里面讲:人之多言,亦可畏也。”父母不免要干涉晚辈的生活,这已经够让人头疼了。但更让人头疼的是陌生人的多嘴多舌。
阮玲玉之死已经够人哀痛莫名。随便评价他人带来的风气到今日都没止息。
舒淇和黎明的爱情就受过这样的折磨。本来两人拍拖拍得好好的,但舒淇拍过色情片,粉丝们纷纷指责她配不上纯如白纸的黎明,连黎爸爸都跳出来说:这样的儿媳我们不能要。”
法庭的判决有根有据,即使惩罚也有具体的做法,惩罚完了也就完了。但好论人是非的人,总将人置于虚构的道德法庭之上,这种折磨无日无之,旷日持久,是最煎熬的折磨。
得知了对方的一点信息,无论认不认识,总要以自己的背景出发以己度人,这对于我们似乎是很自然的事。
有的想:我虽然没有阮玲玉那么漂亮,却比她正经”;有的想:我虽然不及阮玲玉的有本领,却比她出身高”;
连自杀了之后,也还可以给人想:我虽然没有阮玲玉的技艺,却比她有勇气,因为我没有自杀”。
说到底,这是一种无聊的虚荣心在作祟:看着别人不如意,自己就当是过得很如意了。
但我们都不可能深入到别人的心里,窥探他到底为什么活成这样。而我们得出的评价,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当事人,其实都无多大益处。
某届鲁迅文学奖得主引发了争议,有记者打电话问她对此的看法。蒋方舟说没读过对方的诗歌,于是记者马上给她念了一首,接着再问她的意见。蒋方舟无奈地说:
《论语》里有句话: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在他人的身上,我们看到的是自己。生活如此艰难,有些事情不需要拆穿。
不拆穿,免得对方尴尬,免得自己显得咄咄逼人。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不能与人为善之人,最终必为他人所疏远。
在人世间,最贴心的一句话永远是:我懂你。对待他人,无论是所爱的人还是萍水相逢的人,我们需要的只是同情的理解”,只是沉默,只是等待时间为我们展露真相。
鲁迅先生之所以经常解剖社会、臧否人物,他解剖的其实是自己,没有一句骂人的话不能应用在他自己身上”。如果没有这般犀利的勇气解剖自己,我们随便说出的评论只能伤人而不利己,最后剩下恶毒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