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明雅
年少时候总爱问:我要如何遇见你,我的爱人。可是终有一天发现,比遇到那个爱人更重要的,是在人生的每一个关口,谁给你点了一息烛火,又是谁借给你一把伞,谁无意间在丛林叫醒你:不要睡,风寒雪猛,会冻死的。
01
某晚,在北京笙歌。
大概是口红擦得艳了些,把我这30岁小阿姨的油烟味儿盖住了,有个那晚同乐的20岁的女孩后来发微信给我:
姐,你知道吗,我以前,是个很怕老的人。怕胶原蛋白没了,怕年轻的资本没了,怕变得俗气,怕不能爱了,也怕不能被爱了。”
可是那晚我看到你,我不怕了。”
如果我三十岁,可以是你这个样子有点点女人味的,老一点也可以这么安静的,不是四下逃窜狼狈不已,不必是数落婆婆的庸妇,也不必是心惊肉跳追着老公的手机的”
全然不管激得我在手机这头,最近的疲惫蜂拥而出,眼眶发涩。每个三十岁还能活得寂静体面的女人,其背后的鸡零狗碎,你哪里能看见,又怎么敢让粉面朱唇的你看见。
生产过后,砸了多少银子,挥了多少汗,精神上有多少坚守,咬紧过多少牙关,才保证两条灵魂形象上的马甲线不至于泯灭,不是为了身材,而是看到多少就此沦陷在鸡毛蒜皮里的女人,梦想消失殆尽,一个人背后的硬气,某一个坚守断了,全盘就泄了。
不是不累。有时候看见别人吃肉,也会问为什么为了一条26码的牛仔裤和自己死磕。
可是如果那就是你愿意看到的全部,仍可指着我那点幻象活到三十岁,我愿意继续明早六点起来,看书跑步,和自己再死磕十年到四十岁,不诉离殇。
02
既然知道了有冬季忧郁症,一早就会给自己备好厚实地毯,柔软披肩,捧着就高兴的精致骨瓷杯,缴足了暖气费,一盏台灯,一本过冬的砖头书。每一个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用美好的东西把它塞满,完全没有空去忧郁。
后来,即遭遇低谷,活腻了”,上班族眼睁睁看着房价挑战神经或是上司不近人情,少女心里有那个他求而不得,主妇独自在家对影发呆,隔壁孩子又丑又闹的苍茫感,或者我,一个创作者,望着白墙四壁,word一片空白的自我质疑的时候,我都会问自己,仍有脂粉要买买买,青春要祭祀,房贷要偿还,孩子还等着爱的供养的,和我同样的女人,是怎么熬过这一切的——
如同做鸡汤博主久了,总有人问,你确信一个人,真的足以影响另外一个人的人生吗?
你根本不知道,某个晚上,我有多么沮丧,觉得自己的人生有多么失败。
可我却仍能成为谁的意想,她会对我说:掌门姐姐,你不要向岁月认输,不要向世俗认怂,让我们看到你,就觉得青春逝去仍有盼头。
她们在我于尘世溺水之时,用少女的力量,给了我一根透气呼吸的稻草梗。
03
年少时候总爱问:我要如何遇见你,我的爱人。可是终有一天发现,比遇到那个爱人更重要的,是在人生的每一个关口,谁给你点了一息烛火,又是谁借给你一把伞,谁无意间在丛林叫醒你:不要睡,风寒雪猛,会冻死的。
有时候,众生生命其实全然空白,人人都不知道往何处走——朋友去到我家,看到我供奉的佛龛问:是哪路神仙。
我说:文殊师利。
我说:猛兽坐骑,为震吼万千沉睡执迷之心;右手持金刚宝剑能断一切烦恼,左手持青莲花,花上有金刚般若经卷宝,是予众生无限智慧。
她沉默了一下问:掌门,你真的相信有佛祖吗?你相信我们死后,会去到另一个极乐世界,再无烦恼吗?
坚信,心中会遇见一个人”,他,或者他能告诉你,人生不妨大胆一点,去活成你想要的样子,因为我们迟早要失去它。而且,在那一刻,一切万物,楼阁缤纷鲜花盛开,香气四溢七宝光芒,我们将放下此生困苦,与所有我们曾爱过的,爱着我们的人相见。
那一刻,她成为渡你的人,你又何必在乎那人化身如何,是一把伞,还是一条船,还是一缕光影。
04
但是,却又星星点点一点甜,那些在我忙得没空出门喝下午茶的时候,点奢侈蛋糕外送给我的闺蜜;那些送新家具到我家,顺便主动帮我把抽屉把手修好的送货小哥;说我太累,逼着我把她的月子汤水喝了的十年姐妹。
那个在我说:我不写了,我要放弃的时候——骂我,吼我,跟我吵,跟我闹分手的搭档。
ta会在雨夜找到妳,铺一块毯在屋檐说:你吃点东西,歇一下,等雨停了再走。
那一夜,ta陪你聊到天明,告诉你,天亮了,你继续往前走,不要停。
数年前,一位叫春水上行的年轻人,从小就喜欢文学。可是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一家医院里工作。他给58开始学画画的摩西奶奶写了一封信,堪称励志界千古绝问:
马上就30岁了,不知该不该放弃那份令人讨厌却收入稳定的外科医生职业,以便从事自己喜欢的行当。
老人回他:做你喜欢做的事,上帝会高兴地帮你打开成功之门,哪怕你现在已经80岁了。
是的,就是那个渡边淳一。如果没有摩西奶奶的电化,我们就不会有写出《情人》与《失乐园》,将生活中无法用知性去处理的人生痛楚,幻化成绚烂如樱花的男女情爱妙味,却又揭示的是人性里远超出情爱,最淋漓最尽兴描述生命之哀的,那个著名作家渡边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