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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脚踩的地狱只是天堂的倒影

时间: 2021-11-17阅读:

  脚踩的地狱只是天堂的倒影

  浩子学时跟我一个班,在院篮球队里是我的替补。他身体素质很好,生的又高又帅,可惜是太懒,球技稀烂,适逢重要比赛,一定全场板凳。他每每赖着队长要上场冲杀一阵,放他上去是一阵胡搞,要么乱放三不沾”的三分球,要么抢篮板崴肿了己的脚脖子。

  这还不算,浩子绩很差,基本属于旷课专业户,倒是谈、打架、组建网游战队啥的样样精通。

  有一天,浩子鬼使神差地跟我讲,班长,现在我他妈的混学校了啊,要是要砍,吱声啊!

  我说,暂时还没有,先谢了哈!

  浩子伸出健身指凌空一戳,说道,不客气,吱声啊,一定吱声!

  浩子的命运四时发生了急转,整个打了鸡血似的往前冲。先是球技精进,发奋图强地锻炼身体,紧接着,全年旷课,到社会上组件了一个模特演艺队,己做经纪,全国走穴赚银子。

  脚踩的地狱只是天堂的倒影

  那个时候,浩子经常在半夜三更给我电话,内容循环往复,体可三类:

  其一是,班长,猜我今天赚了几万?

  其二是,班长,我昨天被追着揍,猜我被几个砍?

  其三是,班长,学校点名一定要帮我顶住!

  我通俗的回答是,要平安地回来。现在的点名可是全勤的,要是回不来,我估计要被学校砍了。还有,尽量早一点,我快顶不住了。

  我地顶了一年,毕业前浩子绩不及格的事被学校翻了出来,师硬生生地要把他按住留级。

  浩子收到消息,杀气腾腾地赶到学校拼命师曾留学东洋,不但治学严谨,生活、衣着极像扶桑青年印象里,学期间她好像整天穿着丝袜短裙,算飘的冬日,不忘展示一双不穿裤子的美腿。

  浩子说,我他妈找 布川裤子”拼啦!

  我说,淡定点,布川其不坏,是在扶桑多年,变得有点一根筋,跟她好好谈谈,兴许还有戏,千万别动手。

  我说,记住,绝招是装孙子。

  浩子去找布川理论,我等损友守在办公室门口窃听。

  浩子口婆、声泪俱下地讲了半天,最后布川轻声地问了一句,假如我放毕业什么理想

  浩子说,我的理想毕业三年挣足一百万

  哈哈哈”,办公室里,布川发出地动山摇般的笑声,她让浩子赶快滚蛋,她说,一个己干什么吃的都不知道,到社会上能有什么用?

  —留级留定了!

  这之后我们毕业,浩子留守,杳无消息。

  又了一年,浩子打电话说,他毕业去新疆打CUBA了,赚了几双好球鞋。

  又了一年,浩子打电话说,原来学的球队结婚,问我要不要一起随份子?

  我说,随吧!告诉我账号,我打,浩子说,那点小甭管了。

  又了两年,浩子打电话说,班长,我随份子的不能赶快打给我

  我说,啊!在哪儿呢?急吗?

  浩子说,急,我在等着赶飞机,丫快点,饿死我啦!

  此后又了好几年,我一直没有浩子的消息,直到去年,他来杭州出差,特租了辆车开到宁波来看我。

  浩子好像变了,眼神里不再有戾气,裹在金丝镜框里的眼睛, 跟住上豪宅似的,有股雍容的优柔。

  我说,这几年跑哪儿去了?

  他说,我去了哈萨克斯坦。

  我说,去干甚啊?

  他说,我毕业进了一家管道公司,然后搞工程施工,其我挺能吃的,后来出国搞建设了。

  我说,好啊!我正计划搞毕业十年同学会到时一定要来啦!

  浩子说,啊!同学会我个要捐点出来。不,要是布川裤子来,我不去了。

  我说,为啥?

  浩子说,布川看不上我,认为我不知道己干啥吃的,我怕她再看见我,对她的打击

  我说,布川不是特鄙视理想吗?现了吗?

  浩子说,理想?”他熟练地推了推金丝眼镜,军统特务一般,一本假正经地说,三年一百万那个吗?已经超额了。

  我说,对了,待得好好的,干吗要回来?

  浩子说,我妈走了,知道吗?

  我一时语塞,定在半空。

  浩子说,我妈得的是癌症。

  浩子说,我其出国拼命,是给我妈做医药费用的。

  浩子说,我赶着回国,是为我知道挣再多的没用了,我要陪我妈走完最后一程。

  浩子开始慢悠悠地跟我讲解如何生的最后岁月陪伴亲。这完全不是他在我脑中的一贯印象,他很淡定,仿佛在诉说故事。他很冷静,抽丝剥茧不带一丝火气地告诉我:他如何烧菜做饭,一勺一勺喂亲吃;他如何洗衣拖地,一点一点地给亲擦洗身体。他如何学按摩,让舒服一点,又如何亲小睡的间隙,疯颠颠地冲回家看望父亲

  为是癌症晚期,医院建议手术切除。

  父亲很漠然,很犹豫。父亲跟他说,到底做不做手术的事情,由来定,我已经无法承受了。

  浩子听完父亲的话,把己关在卫生间里,指着镜子中的己一遍一遍地骂,我什么这么蠢?什么下不了决日子什么会这么难?

  然后他用头撞墙,嘴巴己。

  然后,他推开窗户,瞪着楼底,掂量着是不是要一把结束难的日子

  然后的然后,他在卫生间清洗了哭红的眼睛,攒着一张笑盈盈的脸,上了发条似的继续烧菜做饭继续洗衣擦地。

  最后,还是瘦了一把干柴。”浩子说,妈妈走得很安静。”

  追悼会的那一天,想不到医院来了很多。病友、护士,还有特请假赶来的主治医生,他们说,没见我这么孝顺他们越说,我越哭得厉害。我哭得丧病狂,很多都拉不住,索性跟我一起哭起来。”浩子说。

  我和浩子坐在江东区新河路上的一家咖啡馆里,午夜一点半,咖啡准备歇业打烊。灯光幽暗而昏黄,远远的,服务员开始收拾擦地,我们两个忽然抱头痛哭。

  宁波的秋夜很安详,江风穿法桐的叶子,哗啦啦的像要揉碎这个晚上。

  浩子说, 别哭了,咱俩加起来快有3米8了吧?!

  我说,是啊,咱们两个爷们儿,别再给家吓着。

  我们咖啡馆走出来,沿着江边溜达,我说,接下来,什么打算?

  浩子说,接下来,我要找个好姑娘结婚

  浩子说,我的条件不高,是有一样,要容得下我爸。结婚后我要我爸跟我们一块儿住。

  浩子终于搭乘一辆出租车,消逝在秋夜的尽头。临走时,他说,记得毕业前,咱们打全校 三制”(篮球)的时候,被三个两米多的打得像狗一样吗?

  我说,记得不是扔进了生第一个三分球,然后咱们压哨逆转了吗?

  浩子说,是啊!扔之前,我逼呼呼地想,卧槽—快点结束吧!

  我曾经看到一句诗,脚踩的地狱只是天堂的倒影,我唇角的故事终将是时间的灰烬”,浩子的生活正好印证了前一句,而我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些记录下来,我想,等到时间化为灰烬,还会们在唇角挂记着这些故事

  这绝不是小说,不仅仅是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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